专访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生导师、数字人研究院院长吕欣教授，深入探讨哪些职业会被AI率先替代？高校教育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AI与人类究竟能否实现和平共处？
主持人：
第一个问题，假如你没结婚，你会选择AI恋人吗？
吕欣：
有可能。
主持人：
你会选择用AI复活自己去世的亲人吗？
吕欣：
嗯...会。
主持人：
你最想用数字人做什么呢？
吕欣：
我想做一个超级助理，把我的很多繁琐的工作交给他，给我打理好就好。
主持人：
未来虚拟人一定会主宰这个世界吗？
吕欣：
大概率会。
主持人：
您预测何时会出现有自主意识的数字人？
吕欣：
数字虚拟人这个概念其实在很早的日本动画里面最先出现的。早在60年代初，在黎明美一个超时空要塞的日本动画片中，首次出现了叫数字偶像或者我们翻译成叫虚拟偶像这样一个概念。大概在80年代初进入了第二个阶段。然后在美国的国立图书馆，他们当时推出一个新的科研计划，叫可视化数字人。那个计划实际上是他是用了最新的三维的技术去在医学中去做一些医疗的探索。有了这样一个三维技术的奠定之后，很多的娱乐领域开始尝试使用了。最早出现的比如90年代初，glas当时曾经在格莱美的晚会上面跟麦当娜他们同台来演出，曾经在全世界掀起了一股热潮，他当时叫虚拟歌姬，后来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叫初音未来了。
主持人：
这个大家都知道。
吕欣：
对。那么随着近十年左右，随着人工智能，尤其是大语言模型的出现以后，数字人的智能化正在出现一个飞跃式的发展。它不断的溢出原来的传媒属性，或者叫说要娱乐属性，开始向各个行业开始落地。比如我们看到的AI agent这种智能体，未来情感化的类似于生命的这个数字生命体，可能是数字人未来的一个更重要的一个发展趋向，这是一个整个数字人的一个发展过程。
主持人：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虚拟人，我可以把它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的话，那我可能会跟他恋爱。包括前段时间特别火的一个赛博亡夫，因为一个APP的停更，导致很多的人的AI恋人没有了。所以您怎么看待像AI恋人和AI朋友？
吕欣：
我认为这样，其实这种类似的情感体验或者行为方式，其实没有数字之前就已经有过了，比如我们之前看小说。
主持人：
很多人爱上小说里的角色。
吕欣：
对，只是现在有了更新的技术以后，它会让这种依恋的强度和它的发生的几率会更大。
主持人：
那这个是好事吗？有批判派会说，我们人跟这样的虚拟的我们说人机恋爱之后，人跟人就不能够再产生亲密的连接了。
吕欣：
我认为这个事儿两面来看积极一面来看，其实现在这种技术在很多的特殊人群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说日本的情感机器人最近产业的发展特别好。他在一些特殊人群，比如说孤独人群中，老年人、残疾人这些人们中，他们缺少这种真人陪伴的过程中，这种智能体对他来的精神的慰藉来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有了一个精神寄托，负面问题也必须高度警觉。警觉点有这么几个。第一个它会让当下的年轻人的社交能力会明显出现一个退化现象，这种社恐这种不愿结婚，包括不愿意在线下跟人产生这种交流的这种能力越来越窄。
主持人：
越来越缩于自己的小世界里面。但是他其实你自己的世界里得到了大的精神满足。对，所以在他的看来我不需要外界了。其实我觉得这是件蛮恐怖的事情。
吕欣：
第二点它会逐渐的依赖在这个虚拟世界里面不能自拔，因为人其实都有心理需求的。因为在那个世界里面他不用设防，他总能会得到一个所谓的情感真实，走得到一个及时的心理的情感反馈和满足感。他就会觉得这个很温暖，很满足，而且很舒服。他会在那种状态下得到一种情感的满足。我特别担心的是可能会有一种虚拟奴役，或者要更深层次的虚拟沉迷会发生。
主持人：
这个区域很好玩，这个区域是干嘛？
吕欣：
这个就是现在在数字人领域中一个比较前沿的技术了，我们称之为叫无标记动捕，什么意思呢？对以前数字人一个很重要的一个点叫驱动。它驱动以前要靠非常昂贵和笨重的，比如光学动物或者惯性动物。现在有了人工智能视觉技术以后，其实你看就通过一个普通的RGB的摄像头，这是吗？对，再通过一个工作站，再打入一些简单的灯光，就可以实现一个无标记的不用穿动物服的这样一个表演了。
主持人：
我上一次去拍这样的题材的时候，我还要穿动物服。它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很多的设备去抓我的动作。现在我什么也不用穿，往这一站它就可以跟随我的动作。对，包括我眨眼睛、嘴巴，对，这个灵敏度可以的。老师我的工作是不是要失业了？
吕欣：
不会。
主持人：
现在的虚拟数字人，包括他其实有时候替代一些主播，然后包括我们这种主持人，我就很担心哪一天我们就失业了，全部都是虚拟的主持人了。
吕欣：
我最近经常在打车，一直在出差。打车过程中我就跟当地的司机是不是在聊，最近的萝卜快跑，其实对他们冲击还是蛮大的。现在他们已经被这种算法哈堤算法对已经被裹挟的很厉害了。现在他们更更担心的是他的这种原本的职业门槛。
主持人：
直接被替代掉了。
吕欣：
替代以后会很麻烦。很多人其实现在有很多乐观观点，我持审慎态度说不用太担心。人工智能出来以后，就跟历代的工业革命一样，它会有新的工种出现或会有新的职业出现。
主持人：
我们也一直听到这样的说法，您怎么看？
吕欣：
我这个非常审慎。比如说当第一次工业革出现之后，美国在没有出现工业革命之前，他的农业人口大概在90%左右。后来到最后现在5%不到。但是你会发现从当时的工业革命，两次工业革命，他们经历了大概上百年的一个缓慢的一个演进的过程。他留给了一代人充足的学习时间。
萝卜快跑其实在武汉大规模的使用，我认为这个技术已经相对已经非常成熟了。两年之内真的全中国的出租车都被罗布快跑所替代。这些司机留给这些司机没有200年那么多了。但现在这个剧烈太太久太快了。这些司机怎么办？我特别担忧他们的未来的发展，他们还有能力去学人工智能吗？他们来到这些名校去学习这些新的知识吗？难了。那这个时候就是一个非常大的一个社会问题了。
主持人：
我都一晃毕业好几年了，成回到母校里感觉好亲切，就是这种学校的氛围，好羡慕你天天可以在。
吕欣：
这里看到的。繁荣的表象，其实背后我们老是也压力山大。对，因为你看啊你是中传的校友，中传之所以在中国的高校生态里面还算小有名气，就是因为中心传所覆盖的教育的这些行业领域。比如说动画、游戏、电视编导，他们其实有比较高的技术的职业门槛，对吧？由于动画师你需要最少大概四年左右的艰苦的美术的学习，懂得光影，懂得动画规律，你才能去从事这个动画行业。但是这些所谓的传媒领域的职业门槛，在AHC的快速发展之下在逐个被洞穿。
主持人：
对，不光是动画，我们做视频的对，现在它都可以AI生成视生成图片。我感觉我们要失业了。
吕欣：
上学期廖书记在大会上说了一句话，我觉得非常准确的传达出了中国人的焦虑。当时书记在会上说，中船在AIGC时代里面要么灭顶，要么冲顶。所以而且他亲自牵头和张淑平校长专门组建了一个班子，我们要专门制定中传的人工智能行动计划，要求每一个专业，每一个学院都要去思考这个事情。我们的专业怎么去做调整，我们的课程怎么去设置。
主持人：
所以这就是咱们实验室的一个工作场所之一了。
吕欣：
这个实验室其实也算是中国传媒大学的一块小小的实验田。每年我会从大学三年级、二年级的同学，包括所有研究生同学进行选拔。每年会选拔出三个同学来进入到实验室，进行为期一年半的学习。在这个实验班中，我们重新构建了一整套面向未来的课程体系，包括数字虚拟人AIGC，包括虚拟制片这些前沿课程。在这两届的学习过程中，同学涌现出了很多的成果。
主持人：
现在的虚拟数字的发展，其实带给社会上还有很多的问题。对您看到有哪些？
吕欣：
第一个，我对于数据隐私是高度担忧。因为现在很多的像比如说AI照片或者捏脸，它其实都要采集用户的当下的照片的真实影像的。而且还有我的环境，现在很多专门给你打电话，打电话其实不是跟你聊天的，他通过打电话的方是来采集你的声纹，声纹以后你的音库就有了，有了以后他干什么，真的你不知道。
主持人：
所以就是有可能。
吕欣：
出现了新型的诈骗。上两周还跟一个银行做安全技术的朋友聊天，他们对数字虚拟技术的高度担忧，比如现在我们在用银行账户的时候，刷脸对吧？刷脸他为了觉得你是真人，他说你眨眨眼，对，左右晃一晃。但这些技术其实数字人都可以完全克隆出来，克隆出来以后怎么去鉴别是真人在在晃头？
主持人：
谣言需要增加传感器，需要有温度检测，有瞳孔检测。
吕欣：
对，所以现在中传有一个团队也在做，他就是叫AI声音克隆的建委包括视觉建委。人工智能对付人工智能，就是人工智能的方法来检测你的照片、你的声音、你的容貌是不是人工智能生成出来。
主持人：
您觉得未来虚拟人一定会主宰这个世界吗？会还是不会？
吕欣：
大概率会。
主持人：
您预测何时会出现有自主意识的数字人。
吕欣：
一个世纪之内。
主持人：
如果让您来想象，当虚拟数字人有了自我的意识之后，人类跟他共存，或者说人类已经被他替带掉那样的是一个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您会有这样的畅想吗？
吕欣：
对，其实人类有文明，不过才区区的5000年左右。但是你会发现其实这么大的宇宙，难道只有智人这一支吗？对吧？难道只有这区区的不到10万年左右的进化的一个文明结果吗？我觉得未来真的很多的多元可能性。其实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互联网已经帮我们塑造出来了一个跟现实平行的一个虚拟网络社会了。但是这种智能体的出现以后，它会让这种虚拟网络社会的这种对于人的影响会更剧烈，会让人们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拟的。这个问题是好是坏难以预测。
但是我觉得海德格尔那句话说特别好。他说人其实不光只需要一个世界的，可能还需要一个诗意的戏剧的世界。我希望那个虚拟世界可能是由苹果眼镜人工智能体，还有高度对齐的人工智能文明相互构建的一个世界。大家在那里头不光是找到精神的美好，同时又能创造出更加多元的，更加有意思的新一代的文明出来。我觉得这是未来的人工智能和智能网络虚拟社会的一个发展路径，一个理想的路径。